肖雄 不忘
认识肖雄应该是在2002年前后,应邱志杰和卢杰的邀请,参与到“长征计划”一个在贵州的讨论会,国内外的策展人和批评家,主持人是顾振清,发言的有张晴和陈侗,还有一些嘉宾的名字记不住了。后来,忘记是在贵州那一次,还是在北京花家地长征办公室里,美光(Megan)、沈晓闽、堀川理莎等人都在,那是一个烟雾缭绕分不清白天黑夜的场景,一个面貌清瘦黝黑的人,在若有所思的抽着烟,每次见到肖雄也总在这样的状态中,他的头从一个侧面微微扬起,声音沉稳嘶哑,卢杰说这是他的发小,一个来自福建的朋友,来帮忙的。
那时的长征在路上,在花家地的一个居所,肖雄好像在,又好像不在,记忆中的人,大多回国的回国,离开的离开。798时期,长征空间开始的时候,我更常见的是卢文和邱志杰,有时候听他们讲卢杰卖作品的事,那个时候艺术市场和金钱很远,犹如幻觉。
长征搬到新空间的之后,我和肖雄因为一件作品有交集,是在2006年,肖雄帮我在长征展出的作品找了一个做边框的人,让作品「敦刻尔克海滩•法国」有更好的呈现。卢杰或小董给我打过一个电话说有人想买,希望是25000欧元,我拒绝了。现在想起来都是朋友的好意,很惭愧。
2008年前后,我和未婚妻马老师,被肖雄约到了一个现在北京美国使馆区附近的一个福建菜馆吃饭,谈了什么记不清了,那晚陪他喝了很多酒,是福建的一种红曲酒,类似于干红,但非常酸。他后来和我说他喝多了,我没告诉他,在回去的车上就吐了马老师一身,后来马老师直接把我的衣服和她的一起用洗衣机洗了,洗了才发现我的iphone一代还在洗衣机里滚动着,这个手机到现在我还保留着,每次开机就是非常完美的白屏。
多年后,听说肖雄离开了长征,我们却在798的一个酒吧遇到,黑暗中他依旧仰着头,把烟吐上去,变成云。
他终于能做艺术家了,专注在创作中。我很喜欢他长征期间的一件作品“那只老虎”,一群山里人拿着农具,汇集到一个铁片折出的老虎前,开始群殴。了解“纸老虎”这个概念的人,就会明了这个作品的荒谬。但随着时间变迁,没有“纸老虎”概念的人,会问发生了什么?
我和肖雄在北京也不总是见面喝酒,2008年后我搬到了瑞士,我们见面都靠运气,很像古人故事中,偶然遇到,才知如隔三秋。
李振华
二零二零年九月三日 写于柏林家中
《肖雄》展览的问与答
李振华
金锋
2020年9月23日
李振华: 对肖雄这个人和作品的理解,是如何构成一个展览的?
金锋:肖雄与我在彼此内心的看重是大于表面的。我们各自有着各自的原则,但很少就原则性的东西较真。有时,趁着酒意他对我的作品会有言简意骇的批评,真实而直接,这通常是我愿意接受的。由于性格的原因,他要做出一个决策或是敲定一个想法,会思考很久很久。他内心有一个柔美而相对封闭的世界,很少为外人开放。只是时间久了,我对他有所体会罢了,很少真的去窥视他的“世界”。假如他喜欢我的想法或作品,也会直接表达,言语不多,但能感受到他的肯定。
这是这十年来我对肖雄的印象。
我觉得就艺术创作而言,我们思考问题的方法论完全不一样,但并不排除我们是心仪之人。但当我看到2010年之前老肖的作品,特别是他在长征的个展《铁幕》,我很惊讶,我之前真不知道,他也不跟我说之前的这些作品。我觉得我们曾经有很相似的工作方式,观念明确,行事果断。
当我与宋兮进一步研究他手稿的时候,我们基本有了共识,“肖雄”展大致的思路出来了。展出的作品不用太多,如何呈现肖雄的所思,成为“肖雄”展的核心。
李:如何考虑空间关系,作品之间如何呼应创作者的时间和日常?
金:作品与空间的关系,我与宋兮都觉得要干净与纯粹,力求贴近肖雄的内心。十年前观念性强的作品为主,近年来的水墨实验呈现得不多。再加上手稿部分的文字,一个较为立体的肖雄,可以给人新的认识。作品不刻意回应时间。整个空间的气质要做到相对平和,是更为重要的。
李:文献和作品(完成或未完成),都可以被看作当代考古的视角下,策展人如何讲一个艺术家的故事?
金:今天你在让我解读“肖雄”展的每一件作品,其实老肖说过:’作品如果可以用文字描述,作品本身就会失去它存在的魅力。’我试图循着这层意思,让肖雄的作品粘连着他的文本,用手稿贯通着他的其他作品。
我觉得,如果要用故事来述说的话,就让肖雄自己说自己的故事,哪怕他用拒绝自我阐释的态度,这也能构成一种叙述。
李:伴随着人的老去和消逝,策展人如何看这样一个回顾性的展览?
金:去掉悲情,“消逝”也是“活着”。
李:策展人能否描述一下肖雄是一个怎样的人,来自哪里,他喜爱的东西或事?
金:我与肖雄认识走近,中间要说到一个朋友——张慧,张慧是我们共同的挚友。从跟肖雄认识算起,酒一直是一个不错的媒介,我们见面都是从喝酒开始,直到他带有醉意回家。
从北京到杭州,从杭州到上海,都是这样。
作为莆田人,老肖烧得一手好菜,特别是海鲜。我这里聚会朋友多的时候,基本是他掌勺。有时深夜,酒后的兴致还在,他就要我放《辛德勒名单》中的小提琴主题曲,凄美而激荡。
无数个夜晚我们就是这样过来的。
他对音乐有其独到的见解,特别是古典乐曲。他最喜欢的作者是罗兰•巴特,喜欢《S/Z》,这本书一直伴随着他。他抽的烟始终如一,是“三五”,一种老款的“三五”牌香烟,不易买到。所以,这样的烟他是经常备着的。他画画的笔与纸,很讲究,很舍得花钱。另外,为了与他的哮喘“战斗”,常年洗冷水澡,冬天也是。之外,还有许多细节,我就不一一说了。
李:策展人也是艺术家,能否讲讲自己的故事,以及为什么要为肖雄做一个展览?
金:艺术走到今天,深感艺术本身其实不大,要自己大了,艺术才大。
肖雄的骨子里把艺术看得过于大了,他爱艺术胜于爱自己。作为艺术家,他是纯粹的。但是作为一个大写的人,他留下了一些值得深思的话题。
“肖雄”展的意义,也正在于此。
李:展览之后研究是否会继续,未来这个研究会去哪里?
金:有机会的话,继续“肖雄”展的实验水墨部分,这应该是一个独立的专题展。我觉得这个慢慢来,不用急的。
“肖雄”展,没有前缀,没有小标题,展览的主题就是“肖雄”。
希望你能记住一个人和他的名字——肖雄。肖雄的笔记与手稿,会让人发现一个路径,一位艺术家和他长期付出,坚韧静默的日常劳作。对肖雄遗稿的整理与研究,是一项长期的工作,展览是开始。
展览希望呈现他20年来,文本、影像、装置和一些水墨画,以文献和简洁的姿态来回应现在,有些完整,有些未完成。一些灵性和自然流露的图像,一些在旅行中的交集,一些事件和未知,是他生活中的另一个宇宙,是内心和世界的边界——万物有其道,同源共流。
走近“肖雄”,走近肖雄工作媒介和创作现场,用肖雄与人对话与交流的方式,温故他曾经存在的瞬息,倾听他未曾讲的故事。
希望我们在记忆也是现在——重聚。
金锋 李振华